新千年初，乍暖还寒时，我们回访了河北省赤城县获首届烛光奖的乡村教师李文释。

热切地伸出长满老茧的手

离李老师家的村子还有两公里，汽车便开不进去了，我们下车沿着一条坎坷不平的土路走去。

大约走了20分钟，迎面摇摇晃晃走来一个老农，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走到近前我们才突然发现，这就是李文释老师！熟悉的皱纹丶淳朴的笑容， 一双满是茧子的手伸过来，那麽热切！李老师亲切地抢着帮我们拎包， 我们说什麽也不让，但他仍然固执地抢过去拎着...

一边往村里走，我们一边问长问短，李老师高兴得满脸的皱纹都堆起来， 像迎接亲人一样把我们接进了村里。刚一进村，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就跃入眼帘， 那里一定是学校！在这满眼土黄的山村中，那一点鲜红就像一团火焰，让山村生动起来。

李老师执教过的海家沟村是刁鄂镇惟一的无文盲村，现在，他又来到羊倌村，默默地改变着这里的未来。
 

到了学校，大家围坐在李老师的身边，听李老师讲他任教30年以来所经历的风风雨雨...

当年，全家8口人，70多岁的父亲得了肺气肿丶偏瘫，为其治病花钱近万元； 妻子因劳累过度得了肾炎和高血压病，常年吃药。长女到了成家的年龄，可家里无钱置办婚事； 其馀3个孩子，一个读高中，每学期靠亲戚帮助或贷款支付学费生活费； 另一个读初中，是学校的同情丶政府的帮助使他重返校园；最小的看着家中的穷光景丶 父母日渐消瘦的样子，说什麽也要辍学回家，又是希望工程使她回到了教室。

说起生病的父母和妻子，想想那近万元的外债，然而自己每月只有不足百元的工资， 李老师禁不住哭了。为了教好书，家中的几亩地的农活大半由妻子承担，妻子种地丶 养猪丶喂鸡...从早到晚忙个没完。

1994年妻子肾炎严重，难以理家务，更不能下地劳动，邻居劝他赶快带妻子送大医院治病， 可他却考虑到五年级是小学阶段的关键，绝不能因为私事而耽误孩子们的功课。 於是他拖了好几天，谁料妻病情加重，卧床不起。东筹西措好不容易筹集了1000元钱， 直到星期六下午才动身进城。

第三天早晨回家後，妻子需要他的照顾，可他为妻子做好饭，自己吃了几口又去上课了。 妻子含着眼泪对别人说：「他心里只有学校和学生」。

因为教学和家庭负担过重，1995年李老师得了神经衰弱症，每天头晕目眩，有时彻夜不眠。 一天早晨，他把刚灌上开水的暖壶弄倒了，开水扑在脚面上，刹时脚面水泡串串。 由於山路难行，交通不便，家里缺钱，只好请村医给包裹了事。 他咬着牙，拄着拐杖来到学校，忍着剧痛给孩子们上课；晚上，脚疼得厉害， 他就坐在床上为孩子们批改作业，为差生补课。回家时，不是妻子来校接， 就是学生们搀回家。就这样整整一个月，他不仅在困难面前没有却步， 而且从困难中得到了更加可喜的收获：五年级7名学生全部升学，并且有一名学生全镇总分第一。

为了更好地教书，李老师不顾种地远丶住房花钱丶烧柴不方便等诸多困难， 毅然决定搬到羊倌村住。邻居丶好友劝他说：「你这样做为了啥？教书给那一百元钱， 又不能按时给你，女人有病，家里那麽多困难，地撂荒丶粮食打不上， 你就靠教书能还上那麽多债吗？」听着这一番好言相劝，他既不灰心， 更不泄气，而是一如既往地在三尺讲台上辛苦地耕耘着。 村民说：「我们村最辛苦的是李老师，最清贫的也是李老师。」

如今，李老师自己又得了骨质增生丶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每天他和妻子吃了中药吃西药， 成了有名的「药罐子家」。几年来，家里没买过几两肉，有时连大米丶 白面也没钱买。生活困窘艰难，妻子丶孩子伤心地哭，可李老师自己没掉一颗眼泪， 教学上一点儿不松劲儿。「我爸爸就是特别好强。」李老师的女儿说，是哭着说的。

为了普及9年制义务教育，使每个学生上完初中，提高村民素质， 每学期开学时李老师都要对学生进行家访，想尽办法动员流失生复学。 陈忠林等3名同学家里经济很困难，大人都有病，无经济来源，大人决定让孩子辍学放牲口。 为使这3个孩子能读书，他借钱为孩子们交书款。羊倌村跑校生每天要走8里崎岖山路， 特别是夏季下雨丶冬季下雪，道路泥泞湿滑。为了孩子们的安全， 李老师常常送孩子们回家；若逢连阴雨天，就让孩子们在他家吃住。孩子们有了病， 他常常用妻子卖鸡蛋的钱为孩子们买药。

我们离开的时候，李老师和他的全家将我们送到村口，一直目送着我们。我们一路沈默着。

李老师只是乡村教师中普通的一员，全国还有很多像他这样的乡村教师，无怨无悔地坚持着。